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乔瑟夫尝试挪动自己的四肢和头部,挣扎了十几分钟却连指尖都不能轻易使唤,冰雪的气息不断从他的口部和鼻腔涌入身体内部,从上方坠落的少量冰粒落在脸颊上堵住他的呼吸道,越发让人难以动弹。

    窒息的恐惧感牢牢锁住乔瑟夫的喉咙,尽管肺部急需空气去完成转换二氧化碳的过程,但在约等于密闭空间的环境里,氧气只会因为他的大量呼吸变得更加稀少,无谓的挣扎同时也会使得从鼻子进入他呼吸道的冰粒继续增加,可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之中,也唯有求生的本能还能继续牵引身体动作,乔瑟夫半闭上眼睛,动用全身的力气驱使手肘去撞击覆盖住身体的雪层,他用力向上撞击了数十下,直到四肢几乎因为腹部的巨痛完全脱力,才终于从雪层的缝隙之中看见了少量微弱的日光。

    乔瑟夫的意识因为从缝隙里流进来的那一点氧气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缓慢地动了动嘴唇,却只听到模糊而撕裂的嗓音,“西撒……”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借着阴天并不是十分明朗的光线,乔瑟夫看清了年轻的意大利人那颜色浅淡的金色头发,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对方额头上几处被碎石擦破的伤痕,已经凝固的血液有一部分还残留在伤口四周,而另外那些则在翻滚的途中碎裂成细小的粉末掉落在乔瑟夫衣服的领口周围。

    乔瑟夫费力地抽着气,他们被大雪裹挟着滚落了数十米的距离,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全都要归功于西撒迅速的反应,如果不是对方在注意到雪崩的那一瞬间用双臂护住了他的头部,他最少也得因为重度脑震荡在医院住上两个星期。

    颅内时不时还是会响起尖锐混杂的刺耳噪音,乔瑟夫睁大已经有些失神的双眼,挣扎着用手指去抠挖雪层间那唯一的一道缝隙好让上臂能够顺利从中穿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喉咙深处有带着腥甜味道的血液在不停涌动,痛感也愈发地清晰起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内脏有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受到难以治愈的损伤,但大腿骨和部分肋骨的断裂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实,即使现在有能从雪层中爬出去的途径,他也没有办法行走得很远,更何况身边还有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西撒。

    乔瑟夫已经没有力气去咒骂这出乎意料的□□将他们的圣莫里茨之旅破坏殆尽了,他也不想去思考他和西撒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滑到了雪场规定区域以外的地方,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在15分钟以内让救援人员知道他们所在的方位,他们的器官就会先一步因为寒冷停止工作,他可不觉得老天会再给他一次与众不同的奇迹。

    万幸的是,雪场租借的滑雪杖里装有具有定位功能的芯片,雪崩发生的时候那两根滑雪杖也被大雪一起冲到了山下,现在应该就插在距离他们一公里以内的地方,即使身上没有可以用来联络的通讯设备,搜救直升机照样可以通过芯片找到他们大致的位置实施救援,唯一存在的问题是搜寻速度的快慢与否。

    要说在白色的雪地上什么看上去才是最显眼的,醒目到可以瞬间就能指示出他们的方位,在乔瑟夫现在能够想到的所有东西之中,那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同样的方法他很久以前也曾经使用过,那还是在杜王町的时候,他为了救一个透明的小婴儿,用小刀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乔瑟夫艰难地挪动着已经逐渐失去知觉的左手,他将受损严重的护目镜的镜片取了一部分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那块有七八公分宽的碎片扎进了自己的手臂。

    深色的液体很快就涌了出来,乔瑟夫的目光落在模糊的血肉周围,为了不让伤口凝固,他继续用玻璃尖锐的边缘从不同的方向切割自己的皮肉,然后通过雪层间的缝隙让血液流淌到外界的地面上。

    尽管知道过度失血会让体温流失得更快,他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乔瑟夫的动作依然没有半点迟疑,不管导致死亡的理由有什么不同,从结果上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死因那一栏填上“失血过多”这几个字,如果搜救人员能在他彻底昏迷以前确定他们的位置,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即使事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顺利,西撒也能及时得到救治,无论如何,他们之中至少会有一个人获救。

    乔瑟夫咬着嘴唇强忍着入骨的寒意,身体终究还是到达了极限,现在的情况早已不限于牙齿在不停发颤的程度了,就连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朝着掌心呼出几口热气试图温暖自己,可惜收效甚微,热度消散得实在是过□□速。

    美国男孩一边的手臂还环绕在意大利人的肩膀上,乔瑟夫本想把自己留存的体温分享一些给对方,但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冰冷,乔瑟夫尝试放开西撒的肩膀让他远离自己,可先前早已冻僵的胳膊再也无法轻易弯折,他和西撒只能维持着一开始的状态,身体交叠着紧紧相拥。

    恍惚间,看着从西撒耳边垂下来的双色发带,乔瑟夫突然回忆起很久之前的往事,那个时候他和此时一样身处于濒死的绝境之中,也是浑身僵硬,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在埃及与迪奥·布兰度的战斗之中,乔瑟夫的心脏一度停止了跳动,时至今日他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死亡瞬间的一些想法与感受,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身体轻飘飘的,头脑却很沉重。

    在逐渐昏迷的过程中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梦里他变回了十八岁的青年,一个人坐在飞机的机舱里,身前的桌板上摆放着一瓶还在冒冷气的冰可乐和半盘吃剩的尼禄面,那些都是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食物,放在餐盘旁边的刀叉上闪耀着金色的波纹,已经很少能够见到的光芒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眼热。

    紧急出口的门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打开的,高空中巨大的风压让乔瑟夫连带着身下的座椅一起朝外飞去,一切发生得太快,但好在乔瑟夫的反应也足够迅速,情急之下隐者之紫迅速从他的手臂之中延伸出来缠绕住应急门的拉手,空气中紧接着传来一声异常的巨响。

    “噢,我的老天,这该死的……”不等乔瑟夫顺着藤蔓爬回机内,他听到轻微却不容忽视的脚步声在不远的地方响起,可当他抬头往上看去,却又什么也没有看到。

    美国人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当前的状况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的,能列举出来的可能性并不多,排在最前位的就是迪奥派来的援手的替身能力,可如果是敌人的替身在进行攻击,为什么对方又不急于将他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