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慕初从没杀过人。
她讨厌血的味道，讨厌兵刃握在手里的冷意跟重量，可她最讨厌的还是夺走他人X命之后，必须背负的罪责跟孽障。
素策对此却浑不在意。
“自我征战沙场以来，Si在我刀下的冤魂何止万千，我杀得，便也扛得，他们若是不服气，化为厉鬼冤魂来找我便是，我这把苗刀只斩过人，到现在还没杀过鬼怪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身怀六甲，一身月白的宽袍也遮掩不住，正坐在内宅的树下细细打磨她从不离身的那把苗刀，花慕初当时竟一个字也没听懂，只觉得晦气。
“这刀还有什么好磨的，都已经是要当娘亲的人了，难不成还要上阵杀敌不成？整日里这样杀气腾腾的，可曾为肚里的孩子着想过？”
她闻着素策哪怕孕期依然宛如甜腥血气般的信香，忍不住从背后从搂住她，m0着她已经浑圆的肚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可千万别学你娘亲，若是个坤泽，千万乖巧些。”
素策听她这么说却只是笑而不语，想来那时她就已经看透了自己，知道自己所托非人，知道自己嫁予的乾元目光浅薄又懦弱无b。
“……你是我见过的最懦弱……的人，不论乾元还是坤泽……都是。”
这是上一世素策Si在她怀里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的没错，花慕初那时候终于清晰明白地知道，自己若是不懦弱至此，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素策拖着残破的病躯自戕，再眼睁睁地看着粘稠甜腥的血从她嘴里大口大口地呕出，却连个大夫都喊不来。
明明是那样暑热b人的夏至日，花慕初却在亲眼看到素策将刀刃T0Ng进自己x口的那一刻如坠冰窟。
她像是被cH0U走了全身的所有筋骨般，连滚带爬地来到素策身前，烂泥似的瘫软在床榻之上，仅剩的气力全被她用在环抱着决绝离她而去的素策身上。
“……我是、我一直都是，你知道的……”她绝望地嚎啕着痛哭着，字字泣血一般，周围跪着的奴仆杂役闻之无不落泪，可偏有那无情无义的始作俑者，就连最后的时间都不愿留给她们。
“郡主殿下，您别难为老奴了，老奴还得带着长公主的尸身回g0ng复命……”g0ng里来宣旨的首领太监见她迟迟不松手，便g脆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一并上来抢夺素策的尸身。
“……都给我滚！谁也不准过来！”花慕初近乎于癫狂的威胁厉呵并无半点用处，直到她拔出素策亲手T0Ng进自己x口的那柄短刀，尚有余温的心头血喷溅在她的脸上身上，想必看起来定是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骇人，才终于让那些人望而却步。
“……此等妖孽诞于皇家已是天罚，必得剜心削肝、挫骨扬灰方能消解，陛下万不可心软姑息，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咱们大燕的千千万万的百姓啊……”
花慕初泣血般地一字一句复述着钦天监上书给圣上的奏章，那是关于素策的奏章。
“这郡主殿下既然都知道，那又何必如何呢？其实长公……您的侧室花策自戕本已违抗圣明，不过您放心老奴绝不会多言半句，只要您……”
“花策？她竟畏你至此，连你的姓都一并夺了去，真是可笑至极！”
素翎不知道手持刀刃的花慕初为何会特意回头看自己一眼，她恍惚间竟看出了几分深切的恨意，不过不待她细瞧，花慕初已经站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坤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