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初升头顶,霜寒银辉泼洒在眼前一泓青莲池中,堪如碎落满池的琉璃镜,池毓此刻便披着一身零落清光,怀抱笙歌坐在这方小院间,赏花赏月赏心碎。

    自那场委实算不上决斗的决斗过后,挫败得池毓一连月余皆是一蹶不兴、萎靡不振,仿若被天尊那破树枝子轻轻一拂,连斗志都拂了个土崩瓦解。脑子里直直浮现出的词藻都是什么“老当益壮”、“宝刀未老”、“老而弥坚”一类的,且再给自个儿头顶悬上“乳臭未干”几个大字。

    想来那古人云“姜还是老的辣”,此刻微一琢磨,诚不欺我。

    池毓腾出一只手伸到笙歌面前,一根根扒拉着,“你说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已经试全了,不灵。可打呢,又打不过,我们究竟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呢?”

    怀中的笙歌张着小嘴一番“吱吱呜呜”着,池毓听得十分认真,伊始边听边满面沉思的皱眉点头,恍然间又冲笙歌大呼道,“什么?你说要放弃?那可不成!”

    “如今笙歌说不得人语,也亏你才能听懂他的狐狸话。”

    不远处甫一传来清冷的嗓音,长身玉立的人影便也至了,一人一狐抬头望着面前高大且高傲的天神面孔,愈发萎靡,池毓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笙歌干脆直直将脑袋钻进了池毓的怀中。

    可池毓瞧着天尊这一身行当又颇为不解。

    他一手持着一把清雅神剑,皎月银辉往其上那么一照,未出鞘便闪出了慑人的寒光。池毓算得上清秀的面孔直直阴郁了一层,先是大惊腹诽,“破树枝子我都打不过,难不成还要提着神剑来羞辱我?”

    可又见天尊另一只手提着个风尘仆仆的大坛子,待他再走近几步,还能看清其上沾着未抹净的些许尘土,没启封已是酒香四溢,生怕有人不知那是他刚从后院挖出来的陈年老酿。

    他将酒坛子与神剑往池毓身前的紫檀木案几上“咣当”一放,居高临下瞧着笙歌,眼神向屋里飘了飘以示意,于是笙歌再次“吱吱呜呜”与池毓交流几句,见她庄重的点了点头,笙歌便颇有眼力见儿的遁了。

    天尊自顾自拾了方草编蒲团在她身前落座,又不疾不徐的自袖中掏出了个十分莹润精致的小琉璃瓶,看不出内里盛了何物。

    当池毓满脑袋闪着疑问时,天尊云淡风轻地提了个颇为诱人的条件,“这三样物什皆是为你准备的,收了它们,此次天帝华诞之时本尊便带你回天宫。”

    池毓亮晶晶的双眼瞪得铜铃儿般大小,可美满太过突如其来,她压下尚未出口的惊呼,笑容又逐渐僵硬下来,最终竟转至了愁眉苦脸,一手托腮瞧瞧一面真诚的天尊,又再瞧瞧面前的三件物什。

    虽她尚不足九千岁,但一向自诩思绪缜密,她也不是如此好糊弄的。

    这美酒加上宝物再加一个诱人条件是什么?那便是明晃晃的阴谋啊!

    而阴谋出在哪?那必定是出在最为不明之物上啊!

    于是她撇撇嘴,抓起了案上的琉璃瓶,凑近了看看、闻闻,一派高深老成、言之凿凿,“这,其中定有诈!”并用手指在其上庄重的扣了扣,尔后双手在胸前一抱,“说罢,有什么条件?”

    天尊虽面上无甚波澜,可心下不禁一怔,两眼微微眯起,有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自她幼时起便是,思绪若没跑偏,这股子灵巧劲儿委实不那么好糊弄。

    这瓶中云晔所说的“引子”,虽拿起来轻飘飘的,但于他而言实如万斤重担压在心头,因他晓得,这是云晔活生生从自己身上剥离的一层仙体,只有将它融入池毓如今的骨血中,日后云晔才可为她开启往生诀的法阵。

    而日后在往生阵漫长的炼化中,此般重担只会愈发沉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