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日暮霞光自天边一隅蔓延,织出一层粉红薄纱罩在赤红的山头儿,云晔轻盈的身姿披着这妖冶旖旎的瑰丽色彩,在霞光中翩然翻飞,若不是手中剑光时不时地一闪,却像只晚晴中飞舞的粉蝶。

    这粉蝶蓦地自上而下毫不含糊地劈去凌厉一剑,剑身擦过风中几朵花盏,“叮”地一声长鸣,与宁樾双手举过头顶的利剑相撞,一浪浪气海向外翻腾,震得宁樾乌发与玄袍在风中猎猎飘扬。

    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的小仙子竟有如此力道,真真是出乎了我们宁小太子的预料。只见宁樾先是不禁眉宇起了波澜,尔后目光竟闪过一缕晶亮,似是来了极大地兴趣。他仰头不顾云晔寒凉的视线,嘴角噙着几分邪性的笑,“没想到你这小姑娘颇有几下子,看来着实是小爷我低估了你。”

    云晔目光凉薄掠过他的脸,“这一剑,只是小仙给太子殿下的见面礼而已。”

    宁樾使力将手中剑顺势一拨,抽空儿对着云晔浪荡地眨了下眼,“小爷我觉得你甚是有趣,不若你便入魔界跟了我,保准你吃香喝辣,比在天界逍遥自在多了,怎么样?”

    云晔落地站定,似蝶翼的绯色鲛绡还轻飘飘地在风浪中沉浮,一派仙姿绰约。他剑尖儿朝着宁樾,漠然道,“多谢太子的好意,小仙并无这等打算。”

    “啧啧啧!”宁樾摇首慨叹,“多好一姑娘,这就被天界糟蹋了!”

    云晔顶着池毓的仙体与宁樾交手自然不能使他平日里惯用的本事,不说宁樾这个魔族纨绔能否瞧出蹊跷,但对他同行的那位不知来头的素袍青年实在不可掉以轻心。

    因而他拣的都是些天魔两界里老少皆宜的常见把式,他本想着对付一个宁樾并不会比对付一头几万年的虎蛟更棘手,但显然宁小太子的修为增进也超出了云晔的预想。

    宁樾他原本根骨是不错的,前几万年大抵是被弄柳拈花、斗鸡走狗这类混账事给耽搁了,使得他老子总提溜着一颗心,觉得此后自己羽化归去传位宁樾之时,宁樾约莫只有两个下场。

    其一是被火速篡位,成为史上任职时间最短的魔尊,若是篡位之人宅心仁厚可能还会留宁樾一条小命苟活,否则意外暴毙也未可知;而这其二,魔尊仿佛阖目便能见到宁樾领着魔界老少对天族俯首称臣的败家子儿模样。

    魔尊一度认为这两个猜测已然涵盖了宁樾未来发展的一切可能,万万没成想除却死不瞑目这点他睁着眼睛的时日中还能见到宁樾发愤图强的一日,且宁樾他方一走上正途,成果也算是突飞猛进了。魔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们老魔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空山寂寂,连满山的妖兽都颇有眼力见儿地躲的躲藏的藏。山顶的半空中唯见得一玄一绯两道身影相纠相缠难舍难分,罡风皆变作凛冽利刃喧嚣着四散斜飞,却在撞上沧澜结界的刹那无声化作一缕烟尘消散。

    池毓眼见着刀光剑影兜头而来,下意识向后倾躲,险些从小白背上跌落,是沧澜剑在身后稳稳地拖住了她。

    她借着沧澜剑的力尽量坐正身体,气运周天,却觉体内真气四处躁动冲撞,一股热流自气海穴腾起,蒸得她满面通红。脑内混沌如洪荒,她伸手松了松衣领,露出半根分明的锁骨,吹着山顶的凉风,却也没能好受多少。

    她迷迷糊糊望着交战正酣的二人,视线勉强跟着那飞舞的粉蝶而动,一时目瞪口呆。

    宁小太子剑下携着雷霆攻势,怕是动了真格儿的。一把利剑花里胡哨多次擦着云晔的身侧、乌发堪堪滑过。其中惊险看得池毓心惊肉跳、心鼓雷动,元神在体内愈发躁动了。

    而这些险招到了云晔面前却齐齐失了该有的效用。一把濯缨剑在云晔的手里,攻守并济,轻轻那么一拨、一挑、一送,已然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屡次轻巧化险。

    以池毓的修为,光是目光跟上那二人出手的速度已是很艰难的一桩事。至于点评一二,她也只能看懂到这里,旁的再深奥些的门道儿,谅她修为不精,委实力不从心。可她总觉得在这一来一回的比试中,云晔还要隐隐略占上风的。

    她目光中的情绪颇为复杂,显然崇拜的因素占了不少。面前的云晔就好比被锁进麻雀身体里的凤凰,再让他同一只神雕相斗。她从来不晓得她那个小身板儿在云晔的手里竟能散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力来,可同时却也不禁为云晔捏了一把汗,生怕那副仙体不争气,随时在途中撂挑子拖了云晔的后腿。

    她用力将头脑晃了晃,想要将里边的混沌都各归其位,好保持灵台清明。此行乃是为雪中送炭而来,若是此时自己不争气晕倒分了云晔的心,那岂不登时就变成画蛇添足的拖油瓶了。这在“义”字当头的池毓心里是万万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