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毓同小白一路乘风踏云寻着云晔的老路,紧赶慢赶赶至了凫丽山头儿,一人一狐在云端盘桓一阵儿,据小白的嗅觉,云晔的行踪正在这里,可池毓低下头只瞧见郁郁葱葱结着妙花朵朵的青叶红树,却未瞧见什么人影儿,直直飞到顶儿了才注意到有两个人站在一方水潭边。

    那水潭猩红如血色,怪不着池毓伊始并未看见一旁鲜血淋漓的尸体,反倒是在这红光的映衬下,那一身玄衣的男子却是颇为惹眼,最先跳入池毓的眼帘。

    若不是近来时常端着把小镜子欣赏自己如今这张冠顶六合的俊俏面貌,倒要被眼前这玄衣男子的英姿唬到了。那男子生得是唇红齿白面如玉,秀润俊美,竟还有几分男生女相的妖冶,她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在这般对比之下,玄衣男子身旁那位素雅的青年人就显得有些普通。

    此地乃是魔界的地盘儿,也不知这二人是何来头。

    池毓双眼钉在玄衣男子身上时,却发现那人也在回望着她,确切说来,好像是自己发现他之前,这男子已然先一步盯上她了,像等候她多时了似的。

    于是这二人一陆一空、四目相对良久,却又无言,气氛稍有尴尬,池毓趋着小白向前靠了靠,决定打破沉默问问路,她双手抱拳客气道,“二位兄台可曾见过一名绯色衣裙的小姑娘途径此处?或是一头凶恶的虎蛟......”

    她在云朵上边说边比划,眼珠四下转着时,猛然发现地上那二人身旁不远处横着巨大的蛟头以及与头分离五丈有余的蛟身,而分离之处还在兀自滚着未干的血液,正腾腾冒着热气儿,那一双碧绿的蛟目圆睁,死气沉沉却又狰狞狠戾。

    池毓登时一惊,险些没从云头儿上跌进那滩血粼粼的修罗场中,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呼道,“我的天老爷嘞!怎生死得这般吓人!这这这这难不成就是那头虎蛟吗?”

    岂料那玄衣男子竟看笑话般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吊儿郎当又带点儿邪性,他两手一抄盯着池毓笑道,“二殿下这是贵人多忘事啊?还是近来眼神儿不大好?我可是一眼便认出了二殿下,二殿下竟认不得我,可叫我好生伤心啊。”

    说罢,那男子还煞有其事的叹口气,倒像真有几分伤情的意思,可盯着她的一双眼却炯炯有神带着戏谑。

    池毓听闻此言,好看的眉眼不禁颇有人情味儿的皱了几皱,满脑子云山雾罩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听他这笃定的语气,显然这玄衣男子与二殿下是旧识无疑,但论六界之大她如何能晓得......她灵机一动,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二殿下亲笔所写的小册子,站在半空中默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再将那玄衣男子看上一看,复又从尾到头翻了回来,来回比对,确然小册子上没有这号人物。

    她挠挠头打着马虎眼道,“兄台见谅,我近来确然是患了眼疾,眼神儿不大好。”说着还像模像样的眯起双眼,皱着眉头脑袋向前探了探,“哎呀,我只能约莫着看到二位一黑一素两个人影儿,若不是兄台出声应和,连男女都辨不清啊。”

    男子手指着自己那张俊脸又道,“那二殿下不妨再近些来瞧瞧?”

    一阵凉风掠过头顶,池毓忙不迭摆手,“不了不了,容我还有些公务在身,下次再来同兄台叙旧。”

    她本想就此遁走免了这番阴错阳差的纠缠,可此时尚未见到云晔的人影,也不知云晔他安危如何,她又走不得,这便一时怔忪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是好,只一双狭长美目垂睫扫视着周遭的花草树木。

    而她最后又将视线投到了潭边那死绝了的虎蛟身上,血腥之气似乎刹那将她笼罩其中,曾经在那荒芜的洞穴间与笙歌在万年妖兽口下死里逃生的惊恐一幕乍然攀上了脑海,使得她心里“咕咚”一坠——

    竟生了想要去翻翻那虎蛟尸体的念头,二殿下莫不是、莫不是被它吃进肚子里了吧?

    她被这想法惊得一屁股坐在了云上,脸色有点儿铁青,也听不进去下边那二位在说着什么。

    而此前一直隐在若木树后的云晔将这情状皆看在眼里,听到那位身着玄衣的魔族太子宁樾张扬跋扈地大声问池毓,“不知二殿下屈尊来我们魔界这小地方儿有何贵干啊?”

    可他却没听到宁樾身旁那位面生的男子悄声说在前边儿的那句,“这位二殿下他......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云晔见池毓在云端之上踟蹰,眼角眉梢挂着忧虑,想来是寻不到他内心有些焦急,他那古井无波的心里竟萌生了一丝不起眼儿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