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马二爷讨要那十五家轿号的念头是固执的,这固执的程度与当年卜大爷创业的固执几乎没啥二样。嗣后回忆起来,卜守茹还说,只此一点便证明,她身上滚沸着卜大爷奋争的血脉,她不成事是没天理的。

    然而,卜守茹最初的努力却被马二爷笑眯眯粉碎了。

    马二爷不说不给卜守茹那十五家轿号,先是拖,拖到无法再拖的时候,就在表面上把许下的十五家轿号分给了卜守茹,只是不许卜守茹插手轿号的事,每月笑嘻嘻地给卜守茹一张三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也就罢了。

    卜守茹头一回拿到银票时就说:“我要的是十五家轿号,不是银票。”

    马二爷道:“不错,你要的是轿号,我给你的也是轿号,那十五家轿号都在你名下,才有了这进项嘛。”

    卜守茹说:“我说过的,我要自己弄轿……”

    马二爷笑道:“你弄啥轿?你爹的三十六家轿号你也没弄,还不是叫仇三爷替你弄着么?仇三爷是外人都能替你弄,我就不能替你弄了?”

    卜守茹说:“仇三爷不是外人,我当年就是被他从乡下老家抬来的,我信得过他。”

    马二爷又笑:“那你信不过我么?”

    卜守茹冷冷一笑:“我倒是想信你,只是你这人不足信!说到现在,你还在骗我,十五家轿号也没真给我。”

    顿了一下,又说:“自然,我也不让你信,你心下还是怕我。”

    马二爷那时还是胜利者,还很自信,哈哈大笑着道:“啥话呀,你说到做到,把你爹送到了乡下,我还信不过你么?说到怕就更没道理了,我怕你爹倒还有点影子,说到怕你,那就是笑话了!我怕你啥?怕你成了这石城的轿主?就算你能成这一城轿主,不还是我的妾么?我正高兴哩!”

    和马二爷说不通,卜守茹就想到了麻五爷,要麻五爷到马家来说话。

    麻五爷很听话,第二天便昂昂然来了,一来就对马二爷说:“二爷,你送卜守茹十五家轿号可是立了字据的,中人便是五爷我,老拖着不给,不公道哩!”

    马二爷一开始不理麻五爷的话碴,仍是一味的笑,还请麻五爷吃了酒。

    吃酒时,马二爷才胸有成竹地道:“五爷,我这不是赖,你五爷做的中人,我能放赖么?你问问卜守茹,我可是亏了她?十五家轿号的进项,我一分一厘不少,全给了卜守茹,你还让我怎样?现在我终没死,还没到分家产的时候,卜守茹这么急着要分那十五家轿号,是不是有点让人寒心呀?”

    麻五爷看看酒桌对面的卜守茹,又看看身边的马二爷,觉得这话难说了,马二爷说得不错,卜守茹确是做得过分了些。

    麻五爷便反过来劝卜守茹:“卜守茹呀,马二爷说得也对,你们如今是在一个门里,真要分得那么清也难。我看,你省下这份心也好,到真有那么一天,要分家了,五爷我再来给你做主就是。”

    卜守茹心里很气,脸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就在桌下狠踩麻五爷的脚。

    麻五爷被踩得很疼,知道自己的话不对卜守茹的心意,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卜守茹的心事却不太清楚,便又站到卜守茹的立场上想了好一会儿,才对马二爷说:“只是二爷呀,你也别太小气了,更别打那十五家轿号的主意。那十五家轿号每月的进项有多少,你想瞒也是瞒不了的,卜守茹可是在轿号里长大的……”

    卜守茹更气了,觉得麻五爷实是个点拨不开的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