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段桓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松香和豆蔻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去扶江月旧。少女已过了先前那股恐惧劲,盘膝而坐,视线落在破碎的桌案上,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公主,您有没有受伤?”松香伸手拉住江月旧,替她掸了掸灰蒙蒙的裙裾,面上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我饿了,想吃东西。”“好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豆蔻边说着边下去备膳,松香将人扶到软椅上坐下,安慰道,“公主莫怕,段大人若要再来欺负您,咱们就找陛下评理去。”江月旧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晋平帝若能管得住他,段桓倒也不至于如此嚣张。早间被男人这么闹了一通,少女老是回忆起被劈成两半段胡姬。那血肉模糊的场面每每浮现在脑海,着实让人有些食不下咽。江月旧勉强喝了几口白粥,便推了碗,跑到后院里荡秋千。

    冬日阳光温暖,不见半点凌厉。没悠闲一会,就听豆蔻扯着嗓子唤道,“恭迎陛下。”少女从秋千上弹起来,小跑着赶去门口行礼,跨过门槛时,脚下一踉跄,直直向前栽去。江月旧倒吸一口凉气,皱巴着小脸,准备接受这致命的一跟头。

    还没等她反应,眼前已出现双玄色皂靴。男人伸手一勾,胳膊环住她的腰肢,在空中转了个圈,少女便被稳稳当当抵在一堵滚烫的胸前。顾言风在她身后轻笑,喷出的热气直拂耳廓。没由来的,江月旧就红了脸。

    她咬了咬唇瓣,一脚踩在男人的靴子上。后者吃痛,松了胳膊,顺势将她推出怀中。

    “昭和,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晋平帝抬手亲昵地拍了拍少女的脑袋,笑着又道,“顾统领又救了你一回,还不快谢谢人家。”江月旧背过身去,不看顾言风,嘟嘟囔囔道,“皇兄,皇兄,来陪昭和荡秋千。”晋平帝见她没心没肺似的,关切道,“听说早上段桓来你宫里,还劈了桌子,这是怎么回事?”

    “相公哥哥说昭和一哭,他的心就要碎了。”“……”

    晋平帝噎住,一口气险些没缓上来。这段狗花言巧语,莫不是惦记上了他这皇妹?!

    “皇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江月旧故意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拐住晋平帝的胳膊,忧心忡忡地瞧他。“无妨,朕,好得很。”晋平帝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来,回头给顾言风使了个眼色。男人心领神会,手一挥,将宫内伺候的人都撤了下去。

    见四下无人,晋平帝这才拉着少女,痛心疾首道,“昭和啊,你告诉皇兄,为何总喊段桓相公哥哥?”江月旧憋着笑,一本正经答,“他昨天抱着昭和,还冲昭和温柔的笑了。”晋平帝眉心跳了跳,忍下骂人的冲动,解释道,“这段大人,他同谁都笑。况且他笑面虎似的,准没安好心。昭和听话,以后不可再乱喊什么相公。”

    笑面虎,形容的确实很恰当。

    少女歪头纳闷道,“皇兄不喜欢段大人吗?”晋平帝冷笑,“他若少动些歪心思,朕还能同他演上一出君臣同心。”

    江月旧装作没听懂,睁着双浑圆的眼儿继续瞧他。晋平帝微叹口气,自知朝堂的事儿不该拿到小傻子这儿说,便改口道,“昭和只要记住,凡事莫要与段桓扯上关系。”

    少女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皇兄的意思是,不要和段大人一起玩吗?”男人笑了笑,“昭和这样说,倒也没错。”

    江月旧又问,“那昭和可以跟谁一起玩?”晋平帝思忖片刻道,“昭和若真的无聊,去找顾统领陪你玩,如何?”

    少女撅嘴,立刻耷拉下脸,“我不要和他玩,他看着好凶。”

    晋平帝闻言,笑着刮她鼻子,也没强求。二人又坐了片刻,扯东扯西拉了会家常,皇帝这才离开了福至宫。

    江月旧嚼着晋平帝赏赐的西域番果,细细捋了遍宫内的情况。段桓有不臣之心,天子已然知晓,却无可奈何。再者,顾言风作为羽林军统领,颇得圣宠。不过撇开这些,有一说一,晋平帝对这个傻子皇妹倒真是呵护备至,照顾有加。番果可真甜。

    经过前两世的失败教训,江月旧总结出两点经验:其一,不要与顾言风扯上关系。其二,要时刻谨记第一条。然而没过几日,江月旧就不负众望地,再次同顾言风搅和到了一块儿去。

    福至宫后院内载了个棵老树,枝繁叶茂,笔直参天。

    听宫里的老麽麽说,高祖皇帝定都时,这棵树就已经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