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贺玄送走,边恕才想起自己测了体温却没看,举起水银温度计对着光线晃了晃,三十八度一。他吃了两颗药,蹲着用火钩子捅了两下炉火,快要熄灭的火苗跳动两下,从炉底窜上来,有股灼热的暖意。

    暖意烘的边恕有些走神,手里的单词书滑落在地,他捡起来,发现上面沾了许多炉灰,他拍了两下发现拍不干净,就把书放下了。

    已经背了二十一遍,多背一遍和少背一遍,有多少区别?

    这几年边四攒了几万块钱,今年下半年将正房从里到外翻新了一遍,房子不大,在柳花的撺掇下将三间卧室改成两间。柳花在边四那边滴水不漏,暗示边恕长大了迟早要另置家产,留着房间恐怕也住不了几天,边恕在这个家里再没有一席之地。

    从高考失利,到被迫签下六个月的工作合同,再到合同期满有家无处可住,桩桩件件衔接的太紧,边恕再想骗自己都难,他的家不是他的家,他寄人篱下,又无路可走。

    “小兔崽子,你让我丢死人了知不知道?你嚯嚯了多少孩子,啊?要是离岸边远点你娘我现在还能跟你说话吗?!”隔着整个院子柳花中气十足的质问声传到边恕的耳朵里。

    “没有……离岸近我才敢在附近玩的……你打我吧!”边恒刚开始还弱弱地辩解,后面一生气梗着脖子让柳花打他,再也不开口了。

    边恕爬上床躺下,闭着眼睛听外面的一地鸡毛,他面皮上淡淡的没有表情,脑海是十天后的正月初三,是新教室、新同学,和新的人生。

    傍晚,边恕拎着一篮青菜叶去喂后院的鸡,捏着木棍在泥地上解刚刚没解完的三角函数,边四嘴里叼着十几块钱一斤的散装劣质烟草,出现在他身后。

    “边恕,真的还要考?”边四身材矮胖,拉长的影子将蹲着的边恕用阴影盖住。

    边恕手指顿了顿,鼻腔里顶出一个“嗯”来。

    边四猛吸了两口烟,把烟屁股扔在泥地里,说:“给你贺二叔道谢,你给他挑只鸡,一会他来取。”说完转身走了。

    这些鸡都不怕边恕,边恕随手一捞就抓住一只公鸡,想了想他把手松开了,挑了一只最肥的母鸡抱出去。

    再见面,边恕瞧见贺玄从里到外都换了衣服,只不过还是一身黑,他猜贺玄应该是洗过澡,毕竟被都是冰碴子的河水泡过。

    “贺二叔。”边恕抱着母鸡朝贺玄点了点头。

    贺玄觉得边恕比上午见他时脸更红了,开口问:“吃药了吗?”

    “吃了。”边恕朝他疏离地笑笑。

    “贺二,这只鸡给你,谢谢你捞了小恒一把。”边四推了推边恕,示意他把母鸡送给贺玄,“今年怎么不见你大哥回来?”

    “他在镇上的新房交付了,还要办些手续,晚几天回来。”贺玄心不在焉地回答,边恕站在他面前,胳膊挨上他的胸,要把鸡给他。

    边恕:“会抱鸡吗?会抱我就松手了。”

    贺玄动作僵硬:“不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