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是在第三日才知道周康毅出门了的。

    那晚餐桌上未见周康毅身影,他只想或许是学堂有事,但也出于礼节地问了一句。周承明抬起头,有些诧异:“三哥去潮野请穆先生了,小姨娘不知道吗?”

    玉秋怔了怔,问:“他何时去的?”

    “昨日一早。他说这次任务艰巨,大概要在潮野待上一个月。”周承明顿了顿,“他昨日走之前说,已经与你道过别了……”

    玉秋回忆了一轮前夜的记忆,这才明白他临睡前,周康毅那句“我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骤然得知此事,玉秋心里空落落的,他面上含笑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他倒不是离不得人的类型,但一想到两人连好好道别都没有,就要等一个月后再见,难免有些惆怅起来。

    好在周康毅当晚便借旅馆的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也同玉秋简单寒暄了几句,让玉秋感到熨帖,不再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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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的情况还算得上安稳,但是在隔壁,善泽郊区一处不起眼的小码头,可就不太平了。

    码头位于一条向北的河流旁,但由于设施颇为陈旧,近乎废弃,鲜有大船会来此,天擦黑后,连挂上杆上的灯都十分昏暗。但也正是这样破败不堪,反而吸引了一批特定的人群,成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场所。

    然而今晚,这里灯火通明。

    李台昌穿着工人们常穿的短衫,低着头,瑟缩着肩膀,风尘仆仆的样子,窝在一群工人里,他本来按照计划,会和这群人一起登上一只前往北方的货船,谭锋来的人会在那边接应他。

    可是现在,他被困在了这个破旧的码头上,船就停在一旁,船上的人却不敢有动作。车辆的大灯照的码头一片明亮,他只觉得人生即将堕入黑暗。

    最后一辆车姗姗来迟,停在中间,随着开关门的声音,李台昌听见死神的声音:“英岚,天完了,你眼神好,帮我看看,你李叔可在这堆工人里?”

    “是。”

    军靴在地上踏出低低的哒哒声,因着四周过分安静,清晰可闻。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台昌头也不敢抬,即便脸上身上擦了灰,但在强白光下,依旧无处遁形。

    脚步停在了他这一行,青年淡漠的声音响起:“李叔。”

    李台昌如坠冰窟,悬在脖子上的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他已是穷途末路。唯一的机会……李台昌冷汗涔涔,藏在阴影中垂于身侧的手,手指微微动了动,隔着裤子碰到口袋中那柄上了膛的手枪。

    宋英岚格外敏锐,隐约察觉到李台昌状态异常,还不得他做出任何动作,便快他一步,率先伸手要去抓他。

    李台昌正高度紧张,余光瞥见宋英岚动手,脑海一片空白,瞳孔猛地缩小,常年的肌肉记忆令他本能地后撤一步,掏出枪对准了宋英岚。

    宋英岚见他屈肘的瞬间便料到他有备武器,他果断逼近李台昌,小臂发力,猛地向上一挥,撞在李台昌的下手掌上,电光石火之间,力道生生将他手腕撞地上抬背伸,枪口随之朝天,下一瞬间,一声嘹亮的枪响划破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