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别走啊!不是要谈事情吗?”关老四眼见着顾清雅要走,连忙把人叫住了,“既然你这么想要我们关家的种,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吧?不可能说带走就带走,这可是我家老大留下的唯一一个种。”

    刚刚被顾清雅当场搞了个没脸没皮,关老四早暗暗憋了一肚子阴火,这会儿就故意话里话外地拿些流里流气的腌臜话来恶心顾清雅。

    顾清雅鄙夷地看他一眼:“你没资格和我谈!”

    “嘿!你个——”

    “咳!”唐少波阴测测地盯他一眼,警告他道,“嘴巴放干净点!”

    “关你逑——”

    关老四原是下意识地想要像往常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问候人家身上某处器官,看到唐少波身上的公安制服和那身硬梆梆的身板,一时间有些心虚地蔫了,只得像只秧鸡儿一样,乖乖地闭了嘴巴噎在那里,在肚子里头暗骂,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特么的多管闲事的青勾子!他忍!

    “去法院就去法院!老娘收拾儿子的时候你还是个蛋花花儿呢,今天未必还被你个尿片子才扯了几年的丫头片子骇住?就算官司打到天(an)门,老娘也要看看,哪个硬翘得翻了天的敢把老娘孙子给别人!”

    关婆子狠话刚撩完,一头钻进钱眼里头的关老四又臭死粑粑一样插嘴了:“阿妈!她想要就给她呗,你又不是没有孙子,何必养个吃白饭的?”又对顾清雅道,“给三百块钱,这小狗×你领走!”

    终于把心里面的那点歪水倒了出来,关老四又重新抖擞起来,一身都是劲儿,唾沫星子到处飘,仿佛看到了一摞摞的票子在他眼前飞过,只话音刚落,就发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现场,又诡异地安静下来,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怪煞乖煞的。关老四一个激灵,猛的反应过来,这三百块钱,好像刚刚那个球×的公安才刚刚说过?

    艹,个日(ma)捣(niang)的!

    关老四正欲张嘴,重新说个数目呢,没人注意到,从头到尾一直拎着根烟杆默默抽闷烟的老实人关老蔫,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关老四这个幺儿子,嘴巴整天像抹了油一样,会说话哄人,会“看眼风”,是关婆子巴心巴肺的金包(luan),但在关老蔫看来,这就是个脑壳上的虼蚤——恨不能把他给抠出去!

    他挥舞着旱烟杆,朝关老四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边打边指着关老四,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丢人下价的小畜生!我让你五百块!我让你卖你侄儿喝血!我让你小狗×!二十啷当的人了,整天的吹妖风,心和(pi)眼儿一样黑!怎么就不能想着好好做个人呢!那是你大哥的崽!不是一个物件让你拿来拴钱钱的!不是个东西啊!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一出生就摁尿桶里……”

    又对顾清雅道:“你把娃儿带走吧,他跟着你这个小姨,多少还可以学点做人的道理,不要再被我们耽误祸害了!钱,我们家一分不要,至于他爸的抚恤金,已经用了,我让屯长写张纸条,我按手印,一年一年的还,只要我关老蔫活着,就一定会还完,还不完还有我儿子孙子,哪个敢赖就是不孝子孙,不要给我抬棺材板哭灵!也不要进我关家的坟!”

    “老大家的房子,我会让老二搬出来,那是阿川的阿爸阿妈留给他的念想,他想他们咯就回来看看!再一句多余的话,这个娃儿,虽然不是我亲孙子,但他阿爸喊了我一辈子的爸,他喊了我几年的阿爷,你哪天要是不想再养他了,就把他送回来,我不敢说吃饱吃好,总饿不死他!”

    不说顾清雅,就是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关老蔫,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头,这一番话下来,字字句句,一件件一桩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没有人知道,早上关老二关老三以及后面又被老屯长派出去找人的几个年轻后生,陆陆续续空手而归时,关老蔫心里的巨大压力和负疚感,那种感觉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他整个人仿佛老了一大截。

    直到老屯长和关老二从村委回来,知道孩子真遇到了拐子,他先是唬了一跳,再一听拐子被公安抓了,才缓下心神,可即便这样,心底里的那份愧疚依然久久不能释怀。

    着火的真相,无需唐少波说,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即便当时没看出来,可后来想想也知道真相了,原以为这事就这样含糊过去就行了,谁能想到这孩子跑了,还闹出了这么件大事……

    如果孩子真就这么找不回来了,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关老蔫就觉得如坐针毡。从关老蔫对关婆子的容忍就知道,他并非一个冷硬心肠的男人,对关老大这么个明晃晃绿帽子打脸啪啪啪的儿子,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地让他长大成人了,何况关劲川这个隔了辈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