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所在的秀竹村别看名字起得挺雅致的,其实在山拗拗里头,属于真正的山旮旯。

    林家祖辈出过采药人,林老汉也有几分识药采药的本事,生产队没有以后,各家过日子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林老汉也重新操起了这门祖宗留下来的吃饭活儿,这两年也存了几个活钱,都说“树大分枝儿大分家”,老俩口也看开得很,小儿子新房的地皮都划好了,就等开亲宴过后找日子盖了。

    姜林两家离得远,按照姜大壮的脚程都要走两个多小时,带上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可想而知,索性两家关系好,姜家便还像当年林世文结婚一样,留宿一晚。

    林玉梅出嫁前住的屋现在是两个侄子住,今晚两个暂时跟他们爸妈住,把房间让给了娄桐花林玉梅和姜桃,姜大壮则带着两个儿子和林世康住一铺,反正这间房也不当新房也没啥子负担。

    秀竹村同样没有通电,晚上人早早就睡下了,林玉梅还在跟自家婆婆说白天的事,她憋了好长时间了,再不吐出来都要内伤了。她先是叭叭叭地把小桃子的话跟婆婆重复了一遍,末了才说自家的意见。

    “虽说小孩子家家的有可能看错,但是我问了大壮了,那个覃耀飞真个就是在东街卖脚力的(赶马车拉三轮等),还有那个罗七哥真有这么个人,他在街上专门拉了一帮人收废旧,势力大的很,还偷偷摸摸搞赌博,说是公安抓了好多回都没抓到他人。”

    姜桃也没睡呢,听到她妈的话赶紧附和道:“是吧是吧,我就说我眼睛耳朵厉得很咧,就像阿奶说的,脑壳好使,一看一个准。”完了,还给自己找事例作证,说明“杀熟”的事一点不稀奇,“上次小毛子他们家的猪,不就是他阿爸的酒友偷的哦,他阿妈拿刀把人家追得差点跌到山下去咯!”

    姜桃说的这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小毛子他爸和村里大多数男人一样,同样有事没事地喜欢抿两口,那天刚好去外面喝酒回来醉熏熏的,结果当晚有人来家里偷猪,把猪栏都撬开了两头猪放出去赶到了山上。

    对农家来说,猪是什么,是钱钱钱啊!小毛他爸醉死了喊不醒,他妈也是个彪的,冲去厨房拿了刀在后面边骂边追,同时一块大石头飞过去,直接打到那人头上,偷猪贼吓了一跳,直接摔沟里头去了,村里被惊动的男人赶过来一看,炸了:嗬,竟然还是熟人,来他们村找小毛阿爸喝过酒的……

    就像娄桐花自己说的,这年头乌鸡眼儿满脑子坏水的人越来越多,啥子人都有,吃熟宰熟的人她又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她和林玉梅一样,倒没有觉得怀疑覃耀飞有什么不对,而是赞同得很。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有这么个苗头,是该叫大壮防妨。没有事最好,要真敢不要脸地起了这么个下三滥的贼心思,到亲戚家里头打米,这种下脚料亲戚,不走动也罢!”

    姜桃暗搓搓想:她阿奶又哪里想得到,上辈子她阿爸不但跟人家走动欢得很,还称兄道弟被人连累枉死……

    所以对于这个人,她恨透了!

    同一时间,隔壁房间。

    林世康今天正式步入大男人行列,心里高兴,多喝了两场酒,加上他本身酒量也就那么点,这会儿早已经和姜枫姜桥一样,打起了小鼾,姜大壮却是睁着眼睛,同样没有入睡。

    姜大壮这人性子粗得很,对人也义气,从人品方面没得说,但却也容易脑壳一热被人骗。姜桃起初的话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家家看到点奇怪的事情就想东想西,但是当听到自家小闺女说出罗七哥的赌钱几个字时,他也不得不怀疑了。

    就像姜大壮告诉林玉梅的,这个罗七哥不但真有其人,而且人家还神通得很,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收废旧的“下九流”,但人家好多地方都吃得开,而罗七哥和覃耀飞的事情,小桃子一个五岁的娃娃不可能懂,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真是听到看到了。

    而姜大壮不知道的是,对于罗七,姜桃还有事情没说呢,这人可不只赌博这么简单而已。

    隔壁的门“咿呀”一声,被姜大壮打开了,走了出去……既然睡不着,还不如出去等!

    姜桃是被外头的吵闹声给吵醒的,原本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直到她阿奶把煤油灯点亮了,她才清醒过来,暗道,她怎么睡着了呢!